为劳动者歌唱

专访“打工青年艺术团”段玉
作者：林巍洋

“我叫段玉，是不是很像女侠的名字！哈哈！” 自信满满的打工姑娘段玉来自东北，长得却是南方女孩的清丽，一头乌黑长发下，琥珀黑的双眼带着笑，纯粹又坦率。2011年的新春妙意里，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出这个在舞台上深情吟韵的小个头活泼姑娘，曾是个多么自闭的打工妹。
而工地灯光下，段玉抱着吉他，信手一曲《电梯女孩》，沙哑音律刻画着女工的现实生活。这首歌已经和她其他作品一起，载入京城闻名“打工青年艺术团”专辑里：
"青春就消失在这上上下下的锁链中
我看不见飞鸟也看不见天空
在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的空间了里
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太阳"
她当过幼儿园老师，干过推销，文员，夜校培训，她用自己的力量在北京这个有着近百万打工妹的大都市，和生活争斗。但她用了五年的时间，积聚着微薄的力量，风雨无阻的燃着小小的公益烛光。

 

 

400元的吉他，她倾尽所有。

段玉出生于辽宁海城普通家庭，是就业大潮弱势的80后。初中毕业， 读了几年幼师为了“混口饭吃嘛”。就在2004年，刚满19岁的段玉，找不到工作，来北京投奔亲戚，在顺义的汽配城里打工。
整个夏天，女孩没有认识一个新朋友，2点一线地过着无休的打工生涯。青春的岁月耐得住每月几百元清贫，却挡不住每日24小时的孤独。
“那时候的我，清贫自闭，却也是焦灼的。”
    段玉内心如所有打工青年一样，不断在寂寞里质问着生命的意义。生活只剩下孤独，前途更加迷茫。“我在干什么，就这样一辈子在流水线上，过完我的生活？” 这种内心的曲折与彷徨，无处消解。
    劳动者没有声音，这是段玉五年后站在舞台上的感悟。而当年，19岁的打工妹害怕人群又渴望不再寂静，于是，她想到要买把吉他。
    “我拿着400元去城里，倾家荡产买了吉他，我对音乐抒发着我的苦闷” 在吉他声中，她寻找一丝希望，也坚定了换工作的决心。

 

 

幼儿园里的孩子王，遇到了打工阶层的音乐团。

“我换了个幼儿园的工作，工资高了，但人还是很胆怯，独自在北京，我连公交车都不敢坐，吉他成了唯一寄托。”
段玉的同事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了“打工青年艺术团”的报道，对这个摸着吉他自弹自唱的姑娘说“段玉，你们都喜欢音乐，去见一下他们多好。”
    飘在异地的打工姑娘，内心一阵激动，就真的坐着公车去找。“第一次看到别的劳动者也弹吉他，聚在一起，一下子觉得生命豁然开朗。”大家乐呵呵地开始“切磋”，边弹边唱，以歌会友。段玉觉得内心满满地涌出有一种神秘力量。
“我也要参加你们的公益的演出！” 带着见到知音的喜悦，段玉这一个丫头片子跟着四个大老爷们组的团，抱着吉他，出工地，入社区，进大学，开始在各种看起来山寨的场合歌唱。

 

 

辞去工作，带着公益心写着劳动者的歌

“打工青年艺术团”用卖唱片的钱办了一所打工子弟学校。段玉就义无反顾扎进了这些贫困家庭的儿童教育中。她带着30多个孩子住在工厂改造的学校，吃住都挺差，每月领500元钱（放弃了另一份1500的贵族幼儿园的工作），带着做公益的自豪感，段玉反而有了创作歌曲的灵感。
第一首歌来的很突然，“我在读学生作文。稚嫩的笔描写着他对家，对父母，对学校的理解。” 正读的唏嘘，又有学生娃跑过来抱着段玉哭。
于是，处女作乐曲《小小的渴望》中 那句“...这里不是我的家乡，从小随着父母四处漂荡，风餐露宿习以为常..."，就伴着悠扬的吉他声流动在简陋的校舍里，也流淌到了”打工青年艺术团“第二张专辑里。
另外两首《小时工》和《电梯女郎》，则是2007年工友之家组织的“社区姐妹行”公益项目时候写的。当时段玉跟着项目组去帮助一个小区里面的女工们——女保安，小时工，保姆，电梯工。 她第一次开始深入地从帮助女性伙伴的角度来思考公益，“我教她们弹吉他和唱歌，和她们聊天”。
这时候段玉的歌曲，随着她对劳动者的感同身受，已融入了女工生活的悲欢，声音也被北京的风雨，磨砺得沧桑。

 

 

莫问前路，声音就是力量。

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，我们的声音没有被听见”
2011年，段玉在这个城市已经快6年了，她从一个羞涩自闭的打工妹，变成了对生命应对自如的自信女孩，也开始深深的反思和眷顾的女性。
“我觉得打工妹的声音需要发出来，我们的社会听到的都是有钱人的声音，却忘记了劳动光荣。打工者被剥削，却在这个社会的浮躁中，去追逐被剥削后生产出的昂贵产品。”
她提及这个社会，永远是听到的是权贵的声音，梦想也十分功利，导致打工妹和其他劳动者群体被淡忘和鄙视。“别人嫌弃她们手上的油污，可是却不想想，她们为什么肮脏，还不是为了这个城市，为了我们大家的干净。”
“无论这个社会怎么变，金钱多么被人看重，我还是要为劳动者歌唱，为姐妹们歌唱她们的故事，用吉他一直弹奏下去。”

 

   “哎嘿依而呀儿哟！哎诶嘿依而呀儿哟！
    他们称呼我的名字，他们叫我打工妹
    哎嘿依而呀儿哟！哎诶嘿依而呀儿哟！
    我有自己的名字，我的名字叫金凤。”

 

————节选自段玉新歌《我的名字叫金凤》

 

2011春天，生活继续。身后，很多社会边缘女性寂静挣扎，面前，道路坎坷，然而段玉坚信，她们都不孤单。